笛 子(根据阿农同名小说改编)苏隽
笛 子
(根据阿农同名小说改编)
作者:苏隽
时间:晚上
地点:家楼下倒垃圾的地方
人物:阿勇——学生,因父母离异而抑郁的男孩
阿玲——阿勇的邻居兼同学,班上是大姐大
[幕启。
[听到一阵悠扬的笛声,随着灯光的变亮,我们看到一个额上贴着药膏的瘦弱的男孩子在吹笛子。在他身旁的是“垃圾站”三个大字,与他的笛声极不协调。但这男孩并没介意这点,仍在陶醉地吹着:“长亭外,古道边,芳草碧连天……”
[走出一个年纪相仿的女生,拖着一袋垃圾上场。她似乎早已听到笛声,此时眼睛注视着男孩,她轻手轻脚地把垃圾放在“垃圾站”旁,但不走开,仍看着男孩吹笛的背影。听的时候,不自觉地越走越近,不小心碰到一个垃圾桶发出声响。
[男孩听到声响便不再吹下去,转脸望着那女孩。
阿玲:(凶巴巴地)望什么?没见过人倒垃圾吗?怪不得全班都说你是怪人,你看你,跑垃圾站旁边吹笛子,你可真会挑地方呀!
[男孩没作声,也没继续吹,只是傻呆呆地望着笛子。
阿玲:你怎么不说话呀,你即使全班都信不过,也应该信得过我吧。(豪气地)我是班长,班上的大姐大,谁敢不听我的。你是我的邻居,我一定会“照”你的!
[男孩只是望了阿玲一眼,没有说话,又摆弄起他手中的笛子来。
阿玲:一根笛子,你摆弄什么呀!
[阿玲想伸手拿男孩手中的笛子来看一看,男孩却一下子把笛子护到胸口,像保护宝贝似的。
阿玲:哟,李智勇啊李智勇,看不出你也懂得反抗啊!但今天被别人欺负的时候,可不见你这么威风呀!看看还疼不疼!(伸手去摸阿勇额上贴了膏药的地方。)
[阿勇被触痛了,下意识地缩了一下,还叫了一声“哎哟”。
阿玲:你也知道痛吗?我还以为你任人宰割都不会叫呢!别以为我不知道,我今天可在现场观看了你的事发经过啊。隔壁班的男生打篮球时,把球向你扔过来,撞伤了你额头,那球又飞到教室窗户,把玻璃给撞碎了,他们硬说是你把球顶到玻璃上的,要你赔一半钱。你呀,竟然不吭一声就赔了,你现在很有钱吗?
[阿勇站起来想争辩,可后来,还是没说一句话,又坐下。
阿玲:(愠怒地)怪不得你有钱,百忍成金,沉默是金,你现在够多“金”了吧!(越说越气)我告诉你,你可以咽下这口气,我这个班长可不能哑忍!我现在就打电话给班主任,让你们几个的家长都到学校去,我会把事情解释清楚。(欲走)
阿勇:(突然站起)不要!
[阿玲停步,回望阿勇。
阿勇:求你别理这事儿了,好吗?
阿玲: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话呢!告诉我,为什么不向老师解释清楚?
阿勇:我,我不想把事情闹大。
阿玲:闹大了又怎么样?让大家都知道你是无辜的呀!都读大学了还不懂得保护自己啊?
[阿勇又不作声,低下头。
阿玲:(看着不顺眼)我马上打电话给老师!
阿勇:不要,求你了!我不想让爸爸到学校去。
阿玲:为什么?这又不是你闯的祸。
[阿勇又不说话了。
阿玲:你又变哑巴啦?别害怕嘛,我“大姐玲”最喜欢帮助弱小,你这样的小瘦猴儿当然是我的重点保护对象啦!你看,我这胳膊比你粗多了。放心,我一定会“照”你的!
阿勇:(想改变话题)有一首歌,是妈妈教我吹的,我吹给你听吧。(拿着笛子,吹起幕启时那首歌,吹着吹着,突然吹不下去,一脸黯然,眼有泪光)。
阿玲:吹得好好的怎么又停下了?是想哭吧,来,借个肩膀让你靠靠!(动手想把阿勇的头挪到自己肩上)。
[阿勇扒开她的手,自个儿伤感。
阿玲:不靠就算了。这歌是你妈妈教你的?对了,怎么只见过你爸爸,你妈妈呢?
[阿勇没作答,但更伤心。
阿玲:(小心翼翼地)她,死了?
阿勇:你别咒我妈妈!
阿玲:对不起,对不起!那她是……
阿勇:回乡下去了。
阿玲:在城里住得好好的,为什么回乡下去?
阿勇:离了!
阿玲:(吃惊)她和你爸爸……
阿勇:对!
阿玲:哦。现在这社会里嘛,这也是常有的事。最要紧的两个人开心嘛!
阿勇:开心?父母闹到要离婚谁会开心?我妈妈走的那天,她还走到我跟前,我看到她眼里有泪,但她还是笑着。她把这根笛子给了我,跟我说,人就像这根笛子,本来是完美的圆管,却被人戳出一个个孔。但只要我们懂得用手指把孔补起来,还是可以吹出好听的歌儿。她这辈子,就是不断在补他生命中的孔,但最后还是……(因难过而说不下去)
阿玲:别,别这样。
阿勇:爸爸不让我想着妈妈,每当我提起妈妈,他就要骂我。所以我只能跑到这儿来吹我妈妈给我的笛子了。
阿玲:那你妈妈现在怎么生活?
阿勇:她在乡下也有一阵子无依无靠,后来有人请她工作,现在也不愁吃穿了。
阿玲:你妈妈乡下在哪里?
阿勇:李村。
阿玲:我有个舅舅也在李村开制衣厂。他说那里现在发展不错的,你妈妈应该过得挺好的。
阿勇:(激动起来)好?什么叫好?以前整天跟老爸吵架,整天帮老爸做牛做马没一点回报叫好?现在被赶到乡下不能见儿子一面叫好?这就是结婚呀,这就是结婚!
阿玲:你这样说可不对了。这只是个别例子。你看这笛子,你吹的时候总不能老是把全部孔堵住,总得留一些孔,留一些不足,那才有变化,才叫歌儿呀!人和人的关系尽管会有不足,但也总有人可以幸福地在一起呀!这就是那些傻呼呼的女孩子说的,什么恋爱嘛!
阿勇:我不知道什么恋爱,我只知道两个人在一起就会吵!
阿玲:男孩子做得你这个样子就不行啦!(伸手搭着阿勇的肩膀,仿佛自己也是个男孩子)咱们男孩子要细心才行呀!看看身边的女孩子们,说不定哪个就是瞧上你的!别以为女孩子们信缘分信爱情的就是傻,就是笨,其实她们可聪明啦!她们能把自己的心思藏得很好。她们会远远地望着你,但不需要你回头看她们一眼,她们会默默为你做许多事,却不让你知道,她们会时时刻刻关心你,却不明说出来。反正她们会不断付出,却不求回报,这就是(说得有点不自然)什么爱情魔力嘛!
[阿勇低着头,若有所思。
阿玲:我觉得你应该去找你妈妈!
阿勇:找妈妈?
阿玲:对,他会教懂你很多的。你妈妈失去了你爸爸,但没有失去你。她爱着你,在她失去爱的时候,还来跟你说“补孔”的道理,就是不想你也失去爱。你妈妈一定是相信还有爱的。难道你就不愿意为她补一补这孔吗?
[阿勇还是低着头。
阿玲:喂,说句话呀!(用胳膊捅了他一下)
阿勇:(被捅得一趔趄,那伤口又痛起来。)哎哟!
阿玲:对不起,弄痛了吧?
阿勇:(摸了摸伤口)没什么。
阿玲:哎呀,你看你,怎么药膏贴得这么难看呀!来,我帮你再贴!
阿勇:不用了,没关系。
阿玲:(已经开始动手了)别动呀,越动就越痛!
[阿勇便顺从地让她贴。
阿玲:你们这些男孩子,没有个女孩子在身边照顾怎么行?
[阿勇诧异地望了阿玲一眼。
阿玲:别动!(连忙改口)我是说那些像女孩子的女孩子。(看着那伤口,觉得不对劲)怎么伤得这么厉害?一个篮球怎么弄得这么伤?
阿勇:(连忙把头一缩)还是我自己来吧。(自己动手贴药膏)
阿玲:他打你了?
阿勇:瞎说什么?
阿玲:你爸把你打成这样子?(猜测地)就为着你吹笛子?
阿勇:算了吧!
阿玲:怎么可以算?怪不得你挑这个地方来吹笛子,原来在家里就容不下你和这根笛子。他在这里吃好住好的还要打儿子,可怜你妈妈在乡下整天对着缝纫机汗流浃背,还在想着你呀!我找你老子算帐去!(欲走)
阿勇:慢着!我好像没告诉你我妈妈在当缝纫工吧!
阿玲:这……这……女孩子的直觉是最灵的嘛!
阿勇:(想了一想)你说你有个舅舅在乡下开制衣厂的?
阿玲:别想那么多,我舅舅没跟你妈妈说多少话!
阿勇:你骗我!
阿玲:真的,我舅舅在你妈妈那里坐了一会儿就走了!(知道走漏嘴,忙捂住口)
阿勇:是你帮我妈妈找到工作的?
阿玲:反正我舅舅也要请人,举手之劳而已。
阿勇:我的事你早就全知道了!
阿玲:我是想帮你而已。
阿勇:既然知道了,你为什么还要我把我的事再说一遍,你还嫌我没苦够吗?
阿铃:但你没觉察到,你现在可以跟别人谈心了吗?
[阿勇一愣,继而用眼睛逼视阿玲,眼神是带感激的。
阿玲:别误会,我这个做大姐的谁都会帮。我以前不也帮珠珠补习功课吗?那时候肥仔摔伤了腿也是我帮他包扎的……你怎么这样望着我?
[两人对视良久。阿勇满脸感激之情。
[继而两人都不说话,脸越贴越近。
[阿玲干脆闭上眼睛,等待额上的一吻。
[阿勇见阿玲闭上眼,却突然显得不自然起来,于是他举起巴掌,拍了阿玲的额头一下。
[阿玲诧异地睁开眼睛。
阿勇:没有死,飞走了。
阿玲:啊?
阿勇:你额头上的蚊子。
阿玲:呵,谢了。
[两人都不说话,尴尬的沉默持续了十秒,各人都做出不自然的小动作来逃避尴尬。
阿玲:(终于开腔,粗声粗气)反正我当你是老弟了,有事尽管对我说,我说过会“照”你的。
[阿勇又低头不语。
阿玲:(打破尴尬局面)你……你不是会吹笛子吗?吹给我听听。
阿勇:我只会吹一首,妈妈教的。(吹起来)“长亭外,古道边……”
阿玲:(跟着唱)“芳草碧连天,晚风拂柳笛声残,夕阳山外山,天之涯,还海之角,知交半零落。人生难得是欢聚,唯有别离长。”
阿勇:你也会唱这首歌?
阿玲:也是我妈妈教我的。
阿勇:你唱歌的声音很甜,为什么平时要粗声粗气说话呢?
阿玲:我本来声音就粗,不过……对着你觉得自然呗。
[阿勇望着阿玲,不知道说什么才好。
阿玲:你出来这么久,不怕爸爸又骂你吗?
阿勇:对,我要回去了。(欲走)
阿玲:阿勇!
[阿勇停步。
阿玲:以后有什么心事,别憋在心里,总有人愿意听的。
[阿勇没说什么,下场。
阿玲:(看到阿勇离去,自己却呆呆地站着,接着用那甜美的声音轻唱)“长亭外,古道边,芳草碧连天……”
[阿勇上。
阿勇:阿玲!
阿玲:(一惊)什么?
阿勇:(拿着笛子走到阿玲跟前)爸爸不想看到这笛子,你可以帮我保管吗?
阿玲:没问题!
阿勇:以后我想吹的时候,可以到你家去吹吗?
阿玲:没问题!
阿勇:这笛子被我爸爸摔破了一点,你可以帮我把它补起来吗?
阿玲:没问题!(想了一想说)只要有我出马,很快,很快就会补好的。
阿勇:谢谢!(转身走了两步,又停下来。)我会去找我妈妈的,其实跟你聊天,我也能学会很多东西,有空再聊。(跑下)
阿玲:(呆站了好一阵子,完全不知如何反应,过了一会儿,又粗声粗气地冲着阿勇远去的背影喊)没问题,以后想谈就来找我啊!(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甜蜜的笑)
[阿玲拿着阿勇的笛子,放到嘴边试着吹,尽管不成调,但她仍笑得很甜。甜甜地吹,甜甜地笑,甜甜地走下舞台。
幕落。